Water, The First Body
作曲家的話上野 健
作曲家,聲樂家和聲音藝術家
上野 健
這首長達一小時的樂曲是為香港創樂團而創作的。作品中段的中提琴及長笛部分,分別由樂團的創辦人淩藝廉(William Lane)及長笛演奏家李一葦(Angus Lee)演奏(滑音笛頭由美國長笛家Robert Dick發明,當長笛裝上滑音笛頭後,長笛的演奏會擁有更多變化,而我亦於樂曲的第三段展示了其獨特的音色)。在作品的尾聲部分,我將會利用擴音器配合Arnont Nongyao的演奏來作一道即興樂章(Arnont是一位影片製作人,擅長利用類似DJ唱盤的方式,並利用投影器作演出)。
樂曲首先以一段八聲道的聲音作為管弦樂合奏的基礎。這段聲音是我於三年前在颱風山竹襲港期間錄製的,而它亦在我於泰爾費爾藝術博物館(Telfair Museum)和EMPAC藝術中心展出的藝術作品裡,以及為紐約新樂團(New York New Music Ensemble)和sfSound創作的作品裡出現。在這部新作品裡,我重新把這些聲音帶回了香港。在我最近發表的一篇文章中,我認為香港Bougie購物中心的溜冰場是與本地氣候形成巨大反差的一種表現,與那裡出售的其他商品一樣,它是超級資本主義慾望的一種展現方式。作為一種展示反差的手法,我將颱風山竹的聲音融入到我之前的作品裡,再透過移花接木,讓另一個地方對這裡曾經遭受的身體創傷產生共鳴。在查爾斯頓(泰爾費爾博物館),這些聲音被裝入一個儲存棉花的空間內(有人認為奴隸也被禁錮其中);在EMPAC藝術中心,作品所展現的是我本人身體所受的創傷(呼吸暫停、失眠、使用呼吸機);在與紐約新樂團合作的作品中,我們有幸於畫家Milton Resnick工作過的畫室中演出 —— 我的靈感源自刻在牆上的銘文:「這七位天使因此而感到歡欣」(引自《啟示錄》)。我認為,颱風山竹的咆哮聲與《啟示錄》中的意象產生了共鳴。去年,我利用這段聲音為sfSound創作了作品《遠古颶風的幽靈》(Ghosts of Ancient Hurricanes)。當中,我對一些概念作出了反思:毀滅神話和創世神話也許並無二致。這個想法困擾著我多年,在我人生即將步入天命之年之際,我再次對它們進行深刻反思(首演剛好於我生日的翌日舉行)。在過去的一年裡,我們一起經歷了新冠疫情,如今正是颱風山竹聲音回歸的好時機!於我而言,這些聲音曾經與我同遊,它們與其他作品同樣地在時間的洗禮下,別具深層的體驗和意義。
就像我經常提到的,作曲家能力所逮的其一就是凝造情緒,從而展現出表演者的內心世界,而我已為這部作品籌劃了兩年多。最初我和香港創樂團計劃於2020年進行首演,但在新冠疫情影響之下,我們的計劃落空了。經過兩年多的準備之後,我計劃利用以下方式展現我的作品:以聲音及視覺裝置,佐以樂團的伴奏及配樂,延伸成一段由我和Arnont演奏的即興樂章,以結合聲音和動畫及繪形繪聲的方式作總結。我負責聲音表演,Arnont則負責視覺效果。於我而言,過度數碼化的生活可能會將我們的身體與對藝術的意識分離,最終破壞到我們活在現實的這個事實;然而,這種表演方式別具意義,因為它扭轉了我們對過度數碼化生活的固有想法。這是努力爭奪我們作為亞洲人活在現實當中的話語權,同時亦為音樂世界去殖民化的一種姿態。新冠疫情還帶來另一個後果:因為持續的旅遊限制,Arnont無法參與我們在香港舉行的首演,但他會提供一段具代表性的個人作品,作為我一直期望能與之共演的影子。
在過去的一年裡,我逐漸開始解讀娜塔莉·迪亞茲(Natalie Diaz)的詩歌。在她的詩歌《The First Water Is the Body》中,她寫道:對於美國的莫哈維族人而言,他們的名字Aha Makav 「代表著河流從我們的身體中間穿過,就像它橫空穿越我們的土地一樣」。這就是福柯(Foucualt)所言的邊緣化群體「被埋藏的知識」的一個例證。在保護莫哈維文化的同時,娜塔莉編織著各種具創造力的表達方式,它們不僅昭示著莫哈維文化的存在,對我亦是一種強而有力的鼓勵。事實上,我的作品標題是對其詩歌的隱喻:颱風也不過是水而已。